初听奚啸伯后
今日推送之《初听奚啸伯后》录自《立言画刊》1940年第96期,作者刘步堂,为民国时期著名剧评家。文章记录了他初听奚啸伯后的感受和建议,对奚评价很高,认为其是“今日之须生界为最有希望之一人”。
长江后浪催前浪,一辈新人替古人,在这种天演公理之下,于是乎催死了个须生大王谭鑫培,催老了继承王位的余叔岩,息影都门,才产生出来目下的新局势——世人几乎大多数公认是“马跳檀溪”(马谭奚的谐音,姑作一笑并无大意义)的鼎足新局面。这新三大贤之中,以马资格为最老,谭次之,奚又次之。
奚啸伯之《上天台》
不佞戏迷最甚期间,在光绪末季至民十左右,听马较多,富英曾于科中见过,大红后仅于无线电中偶得一鳞一爪,至于奚大贤则只在与侯玉兰合作第一次时听过一段,直到昨日之《法门寺》(七月十一日广德楼放送)始得正式纳入耳鼓,谨述愚见如下:
语云:吾闻其语笑,未见其人也,正可为无线电与留声机咏,以故对于奚之扮相动作当然无所评判。就其唱工而论,天赋可谓优厚极矣。其嗓有宽有高,且味厚,圆润更是特长,无谭鑫培之清越、刘鸿升之脆,遍求老伶人之似者尚寡,大约什之六七似王雨田,又似壮年之贵俊卿,味道又与张毓庭并驾齐驱,可称为嗓子中之上乘,品万千人中不易得者也。
富英以嗓好见称于世,愚意所及,仍不若奚之圆,味亦逊一筹(马别树一格不并论),无怪乎梅王赏识,步入第一流须生也。天赋固佳,而其凭诸人力者,则缺陷处尚多,爰春秋责贤之意,兹提出以供同好月旦焉。奚君之最欠讲究者当为“耍腔或拖长腔时之中途变了辙口,及尾后多加“哪呀”诸虚字”。早年奎派唱戏最讲究是音圆字方,如果听许荫棠的唱最可证实,老谭加尾字,亦系在似有似无之间,如“一家大小遭祸殃哪呵”轻轻一带便了(张毓庭唱《鱼肠剑》“姜子牙无事垂钓鱼”,落了鸡鸭鹅的绰号,可见早年间视此为大毛病),今伶越来越甚殊为不当。“小傅朋他本是杀人的凶犯”,“是”字是闭口,拉腔不易,如果加上“吓哦”两赘音,还可恕过;“犯”字本是“言前”辙口,无论拖多长总以不变“言前”音为宜,且“犯”字系开口,唱到此处用全力一放,如气力充沛,无妨再向上起一腔,如“恨杨广斩忠良谗臣当道”一样唱法,何须加一“哪”字,空落画蛇添足之讥?奚君“凶犯”两字连念,“犯”字读成“反”字音,乍听疑为湖广调(余尝听湘人唱《长生殿》有“安禄山走草荒 离却了金銮殿凤阁龙楼”之句,“龙楼”之腔与“凶犯”二字极似实觉不受听,且由“言前”辙先变为“发花”辙口,再变为“梭波”辙音,尤犯大忌,而台下好声四起,震动瓦砾,此殆听戏一物亦有时代性,不佞乃落伍之戏迷欤?
奚啸伯、侯玉兰之《汾河湾》
全出类似如此之处不只一点,举一反三可耳,何待哓论。其他念字喷口之间,亦觉有未尽善处。白口一项愚以为尾部赘字太多(即“哪呀”之类)反觉刺耳,余叔岩之“兵马荒荒还牧的什么羊哪”偶一为之,今之效者则加重千倍乃至万倍,岂余叔岩所料及乎?再听叔岩《南天门》之“ 三对三三四一两二,纹银四两外找大钱二百”干干净净,毫无糟粕,亦可博得好评也。
由上两点论乃奚君之当注意处。总之愚以为奚君在今日之须生界为最有希望之一人,首座一席不难得到,所忧者自满耳,并须注意“博得台下全彩之句,腔调并不一定就好”,此乃不佞掬诚以告奚君也。
(《立言画刊》1940年第96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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